杨一磊

　　(山西大学哲学社会学学院，山西省太原市，030006)

　　关键词：格仑德曼;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人类中心主义;生态问题

　　20世纪以来，伴随着工业化进程，与之而来的是环境的污染和生态的破坏，日益严重的生态问题已经严重阻碍了各国经济的发展，甚至对人类的生存都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在西方世界，许多有识之士自发组织起来重新考量人与自然的关系，检讨人类在对自然的开发中的错误观念和行为。90年代当“人类中心主义”这一观念成为众矢之的，受到强烈的批判时，德国著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瑞尼尔·格仑德曼率先提出要重返人类中心主义，要为马克思的人类中心主义正名。他所强调的人类中心主义实质上是一种现代的人类中心主义，这种现代人类中心主义突出了人类在整个自然生态系统中的本体地位,同时又承认自然界其它非人存在和人类一样都拥有它们各自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并且强调人类要将它们的繁荣看作是实现人类繁荣的必要前提和手段，主张从人类的共同利益、整体利益与长远利益出发去评价生态问题。

　　一、格仑德曼现代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主要内容

　　格仑德曼认为对生态问题的界定和解释决定了生态问题的解决，因此必须先考察人们在界定生态问题时所持的基本立场或解释生态问题的角度，90年代泰德·本顿率先对“人类中心主义”发难，主张“生态中心主义”，面对以本顿为首的生态中心主义阵营，格仑德曼基于对马克思著作的深入研读，认为马克思的自然观就是人类中心主义的自然观，并且指出人类中心主义不是造成生态问题的思想根源，人类中心主义比生态中心主义为我们界定和解释生态问题树立起一个更为清晰地标准。格仑德曼指出马克思著作中对生态问题产生原因的探讨有三种人类中心主义的分析路径：(1)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批判。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破坏了土地的肥力和劳动力，由于利润至上原则，资本家为了追求剩余价值的最大化，会大量使用机器来提高生产效率，大规模的机器生产会产生大量的废物和污染，而资本家会为原材料买单，却不会为生产所伴随产生的污染买单，生态问题的出现就成必然。(2)异化的分析路径。马克思把异化看作是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个显著特征。由于异化的存在，劳动对于工人来说，仅变成了谋生的手段;生产对于资本家而言，获取高额利润成了唯一目的;自然被看做是“水龙头”，人类可以无节制的向其索取。(3)以技术为媒介的分析路径。马克思把生态问题看作是人与自然之间以技术为媒介进行“新陈代谢”的结果，人类为了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在与自然的互动中运用工具、器械、知识和技巧来完成能量的互换。

　　格仑德曼认为马克思的这种人类中心主义并没有给研究自然设置任何的障碍，马克思也承认人类既是自然的产物，又是高于自然的，人类不可能像动物一般将自己的活动范围局限在某一块区域，他主张通过劳动来实现第一自然向第二自然的转变，人类由存在(being)成为占有(having)。格仑德曼强调人类中心主义的立场不一定会带来生态问题，他认为这一立场还能为我们评价生态问题确立一个清晰地标准，为此，他做出以下辩护：

　　首先，人类中心主义不一定会带来生态问题，反而能为保护自然提供一种依据。生态中心主义主张人和自然具有平等的内在价值，并指责人类中心主义没有赋予自然内在价值，仅仅将自然看成是对象工具。在这里格仑德曼接受了布莱恩·诺顿的观点，他认为承认客体的工具价值并不否认其同时拥有内在价值，格仑德曼指出人类中心主义从工具主义角度看待自然的态度并没有错，因为工具主义不仅仅对人来说只有经济功用，除此以外，还可以有科学的、美学的以及伦理的价值，如果这样去理解工具主义，去看待我们存在其中的自然就并不必然会导致生态问题。

　　其次，人类中心主义为评价生态问题确立了一个清晰的标准。格仑德曼在《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一书中说道：“人类中心主义研究的主要优点是为评价生态问题提供了一个参照点。这一点，正如我们应当看到的一样，可以用不同的标准(目前人类生活的个体、社会、人类、后代)定义这个参考点;但无论我们如何定义，它都为判断现有的生态现象建立一个明确的标准。”[]由于评价的参考点是人，所以有关对“自然”的定义绝不能脱离开人这个主体去谈，生态中心主义者指出生态系统的失衡是由于人类的种种行为造成的，格仑德曼认为生态中心主义难以对“什么是状态下自然才是平衡的”做出解释，只是伪装成从自然的角度去界定生态平衡，但早已把人类的一切都已注入到自然系统的运行中去了，生态中心主义是自相矛盾的。他进一步指出，人总是从自身的需要、快乐和愿望出发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试想如果抛弃人的利益，自然的美丽还有什么意义?格仑德曼在这里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对于生态平衡的界定是一种人类的行为，倘若不是以人类为出发点去谈论生态平衡是没有意义的，也是难以理解的。

　　最后，坚持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和坚持自然的繁荣是一致的。生态中心主义指责人类中心主义是反生态的，是与保护自然的主旋律相违背的。格仑德曼在书中明确提到：“坚持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完全有可能符合‘自然的繁荣’，并非因此而导致生态问题的出现。而且，人类中心主义这一立场能够说是与保持‘繁荣自然’是一致的，并促进了对生态问题的分析和解决。”[]格仑德曼进一步揭示了其中的生态价值：(1)自然的繁荣是人类兴旺发展的条件之一。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将自然比作是人的无机身体，繁荣自然就是人自身的繁荣，破坏自然就是在破坏自身，所以，倘若人类想要得到持续发展，自然这个人类的无机身体就必须得到繁荣。(2)马克思把土地和劳动力看作是社会的任一劳动过程中的最基本的两个因素，也是一切财富的两个最基本的来源。这就清楚的表明，如果人类自身想要获取繁荣，土地和劳动力这两样都必须得以繁荣。

　　二、格仑德曼现代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内涵

　　事实上，我们保护生态环境的根本目的正是为了追求人类的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如果说否定人类中心主义，这就是将人类追求生存与发展的权利和保护生态环境对立起来，这只会使人类保护环境的生态运动失去内在动力。[]人类作为自然界优胜劣汰、不断进化的结果，有责任与义务照顾自然界的其它物种。不同于传统的那种将人类置于绝对主宰地位的人类中心主义，在这里，格仑德曼所辩护的人类中心主义是一种现代的人类中心主义，这种现代人类中心主义只是突出了人类在整个自然生态系统中的本体地位,同时又承认自然界其它非人存在和人类一样都有着它们各自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并且强调人类要将它们的繁荣看作是实现人类自身繁荣的必要前提和手段。具体来说，有以下内涵：

　　首先，在人与自然关系中要以人为主。一方面，格仑德曼指出人总是从自身的欲望、需求出发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试想如果抛弃人的利益，自然的美丽还有什么意义?这就告诉我们人的利益是评价生态问题的尺度;另一方面，人是自然价值的主体，人类认识自然、继而改造自然都是为了满足人类存在和发展的需求，不顾自身发展只为保护自然是说不通的。

　　其次，人作为实践主体，是自然价值的保护者。格仑德曼指出自然的繁荣是人类繁荣的前提，所以，控制自然与保护自然从来就不矛盾，人类为了生存和发展需要开发改造自然，从中获取所需资源，但这样的开发是在人类充分了解自然规律和法则的基础上，在自然环境承载力所允许的范围内进行的，并不是无节制的掠夺。人作为实践主体在实践中要注意对改造自然的能力进行控制，即对主体自身能力的把控和对实践结果正负效应的控制，这就为人类处理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好的切入点。

　　最后，人类是指一切人的总和,除当下这一时代的所有人之外,还包含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各个时代的所有人。我们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做涸泽而渔的事情，在对环境保护这件事上，我们要算长远账、算整体账!自然界是一个完整的生物系统，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都是其内部成员，人类的利益是与整个大自然的利益相一致的，人类作为最具灵性的存在需要照顾好其它非人存在，自然是人类的朋友，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只有保护自然才能实现人类的长远发展。

　　格仑德曼尤其强调人的主体地位，认为人是价值的主体，而非自然的主宰，强调要把人的可持续发展当成是最终的目的。他指出自然界其它非人存在和人类一样都有着它们各自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并且将它们的繁荣看成是人类发展的条件之一，强调作为最具灵性和最有力量的存在，人类应当对其它非人存在负责，这捍卫了人类的主体地位，有力地驳斥了人是生态灾难的罪魁祸首这一论断，避免了人与自然分裂的二元论。